第六章 我欲因之梦吴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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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
戏志才虽然算不上海客,但说起古书中海上仙山也是摇头自哂难得一见。
“若非前日因风浪停驻,何以见得如此奇景!”
四个小屁孩儿撅着屁股在席子上听他讲得津津有味,刘震却在一边不屑一顾。
海市蜃楼么,哥虽然没见过,但说起它的形成原理哥绝对能压过你丫的风头。
娟萝莉刚开始的时候也好奇刘震说的“原理”是什么,但听到后来,被刘震一堆“光的折射”、“空气介质”、“温度差”弄得哈欠连天,义无反顾地把他给抛弃了。
刘震只好嘟囔着嘴,一个人在窗边看院子里那棵开始悄悄长出花蕾的梧桐树。
曾经有过这么一句话,大海就是男人的浪漫。
有多浪漫呢?简单的来说,就像身上d&g、手上cucci、脚上prada的全副武装对于女人那样的浪漫。
这是一种特殊的不可抗力。
刘震至今还记得当初看《加勒比海盗》时的兴奋,赶着暑假补课前最后一天跑到电影院看完了第一部,又翘了一次晚自习看完了第二部,第三部上映时正好临近高考后的疯狂假期,于是这三部曲就为他十五年的未成年学习生涯画上了完满的句号。
“先生们,我的女士,你们将会永远记住这一天,因为你们差点就抓到了杰克·斯派洛船长。”
咳,对于古人来说,只要是故事,都是一种不可抗力。
于是四个小屁孩儿包括戏志才就这么被俘获了。
当然,海盗们游走在道德边缘的行事原则让戏志才很不齿,毕竟这是一种道德观上的根本分歧,但对杰克那一群人偶尔的侠义行为他还是会击节赞叹鼓掌喝彩的。
但对四个道德观还处于朴素的是非阶段的小屁孩儿来说,只要故事的主角最后胜利了,那就值得欢呼了。
中平二年四月。
曹操刚寄出去的奏表还在跑地图,一封来自洛阳的公文不请自来。
这件公文只讲了一件事。
中平元年八月,也就是改元前的光和七年八月,都乡侯、左中郎将皇甫嵩攻克广宗(今河北威县东),守将“人公将军”张梁战死,已故贼首、邪教太平道主要领导人“天公将军”张角被剖棺戮尸。
中平元年十一月,即光和七年十一月,都乡侯、左中郎将皇甫嵩攻克下曲阳(今河北晋县西北),守将“地公将军”张宝战死。
伟大的光荣的正确的大汉皇帝刘宏同志正式宣布,内乱已平,天佑大汉,大汉帝国万岁,大汉人民万岁,你们又该交税了。
谣言四起的东平陵瞬间安静了下来。
对黄巾起义还抱有幻想蠢蠢欲动的人纷纷潜伏了下去。
但是对于曹操来说,这一个月是无比难熬的。
正常情况下,地方官上报要求调兵来围剿一伙山贼,那就说明事态已经很严重,更何况曹操还是直接上报给中央,跳过了中间一级的青州刺史部。
戏志才当时提出直接找中央撇开刺史部的意见的时候就说,之所以要这么做,两个原因,济北郡属兖州刺史部,一跟你是平级,你管不着,二跟你不在同一个行政规划区,你管不到。
发文到青州刺史部的话,田楷还要找时任兖州刺史刘岱协商,然后再调郡兵,再从临淄出发,最后双方还要共同领兵,兵贵神速,要出其不意,这么做时间上太慢,效率太低,达不到出奇兵的目的,也就不太可能速战速决,最后基本上就会打成一个烂仗。
而上奏到中央,看起来路途远了点,但只要中央批准,从调兵到直捣虎穴,手续要简洁的多,自然时间上也要节省的多。
但一道千里加急的公文,顶多只会在路上用半个月时间,四月下旬就该到的回复,却始终没有来。
朝廷的沉默已经成了一种不言自喻的态度。
刘震当然知道朝廷的意思,却不能说。
而曹操虽然懂得,却不明了。
刘震倒是开展了一项副业,毕竟在曹府以前还有个烧烤晚会,但自从刘震当了郡丞之后晚上很少能有空余时间再去整烧烤,于是唯一的娱乐活动也就此消亡。
而这项副业就是,咳,说书。
说什么书呢?这个至少还有点廉耻观念的货把古今中外各种他熟悉的不太熟悉的都搬出来加以改编,然后声情并茂并且配合自己的涂鸦外带随时随地的吐槽给曹府上下都演绎了一遍。
四个活宝已经开始学着刘震说书时的神态来互相逗乐了,手里拿着一把折尺,然后一声咳嗽,四个同声异调。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刘震自己有时候都被这几个活宝给气乐了,尼玛,能不能尊重下哥的版权!
戏志才没法给曹操开解什么,自从上次听完加什么比海盗之后他也逐渐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到黄昏时分,和鲁直一起跟曹府一群人没大没小地列席中庭,喝着侍婢沏好的茶,听刘震版的百家讲坛。
这一天刘震讲的是在五百万年前的赛博坦星球上,一群由钢铁做成的汽车人互相掐架的故事。
咳,这货的节操早已经跌落一地了。
但对于这些连机械原理都模糊不清的古人来说,这个故事足以让他们沉迷了。只不过……
“先生!”照例是曹铄这个肆无忌惮的小精怪举手打断刘震刚开讲的故事。
“汽车为何物?与马车、牛车有何不同?”
刘震一囧,尼玛,这怎么跟你解释?
“咳,所谓汽车,嗯,我们就要先说何谓发动机……”
在接下来的一个半时辰里,刘震滔滔不绝引经据典上穷碧落下黄泉前五百年后五百年地从哥白尼说到了牛顿,又从福特说到了乔布斯,下面的人当然听的是如痴如醉,提问也是始终不断,现场气氛活泼热烈又不失庄重严肃,但是……
尼玛,劳资说好了讲擎天柱和霸天虎的!
所以,虽然这货每次都想讲个完整的故事,但每次都让曹铄或者曹元或者曹昂又或者娟萝莉成功地打断了他剽窃的违法行为。
刘震欲哭无泪。
坑爹的吧你们!
最终,闷在书房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曹操被中庭的吵闹给勾引了出来。
就像afk了三个月的o玩家最终还是选择再次为了部落或联盟而战,就像减肥了五个月的妹纸最终还是选择了奶油蛋糕,就像买了三年香草吧噗送了无数女生之后发现自己其实还是比较喜欢隔壁班那个篮球打得超好的哥们儿……
咳,不管怎样,这是一种不可抗力。
曹操自己拎了张席子,悄悄地在最后面坐下,隐藏在树荫里。
而在一张几案后坐着的刘震,正唾沫横飞地讲述着一个警察是怎样通过与一群人玩地下赛车扳倒黑社会老大的,这个故事,叫《速度与激情2》。
咳,这货的节操,嗯,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了,还是不接着讨论了。
当然刘震选择讲这个故事是有原因的。
上次想讲汽车人但被曹铄成功打断后他仔细思考了下在素材选择上的偏差,当然这个过程其实只是一场梦,我们就不去探索这个家伙不知道还夹带了什么内容的梦境了。
最终他发现,跟一群不了解近代科学和现代物理的古人讲一个充满了金属风格的科幻故事简直就如同跟除了劲舞就是cf的90后去探讨伟大的燃烧军团一样不靠谱啊!
所以,刘震决定现实一点,先从最基本的开始,刨去各种引擎各种热武器,和各种跟古代人也无法解释的现代司法精神,《速度与激情》也不过是个有点不同寻常的惩恶扬善的故事罢了。
当然,前提在于,不能像他第一次讲《加勒比海盗》那样,弄一堆让人记不住分不清的西方名字,新疆和中亚地区那些相对于现代人刘震来说更为难以铭记的名字相反却是这群古代人能够接受的底限。
曹操倒是听得津津有味,毕竟一个事业失意的前“朝廷官员”让他很有代入感。
幸运的是曹操开始听的时候是刘震讲故事功力愈发成熟的时候,如果是前几天估计他就没有这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了。
但无论是什么故事,都对它的听众具有一种启发作用。所谓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或许讲述故事的人并没有特意地去引导读者的思想,但听故事的人往往都能发散出各种各样的结论。
刘震讲完了故事,常客们喝了彩然后准备离去,曹操却突然从阴影中冲出来,站在刘震面前,对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众人茫然。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戏志才,毕竟听故事听习惯了,也开始不再和以前一样听到一个事就能发散一下做些感慨,但那种刻在骨髓里的习惯在曹操朝刘震鞠躬的那一刻还是立刻复苏了。
戏志才也默默地上前,鞠躬,然后对曹操说了句在刘震听来很是莫名其妙的话,“府君若果作此念,某不能随,唯谢而已。”
曹操看着戏志才,也是一脸严肃,“操得先生,不啻得药师,然不得常伴左右,唯愿后会有期。”
刘震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靠,神马情况!
曹操到底从刘震的胡扯中得到了什么启示我们稍后再说,但中平二年对于日后叱咤风云的英雄们来说,所意味着的都是同一件事,举步维艰。
在黄巾起义中崭露头角的刘皇叔凭着军功拿了个县令大印,却又因为刘宏童鞋要修宫殿,下令凡因军功获官者都要缴纳修宫钱,没钱给的皇叔只好一怒鞭了督邮(咳,不是飞哥),然后跑到丹杨再次参军,还在下邳(治今江苏睢宁西北)杀了几个盗贼。
这次的军功又让他拿了个县丞的位置,但不久又自己辞了,又历任高唐(今山东禹城西)尉、高唐令,最后终于下定决定跳槽到了同门师兄公孙瓒手下,任别部司马。
白马将军公孙瓒,这一年很有财大气粗的面相。坐拥兵马数万,白马义从之名辽东胡人闻之无不丧胆,名义上的幽州牧刘虞只能困坐蓟县(今北京市西南),朝不保夕。但这个时候公孙瓒还只能玩玩小手段把持一下幽州事务,造反什么的,不敢想。
而后来占据幽并吞韩馥灭公孙,曹操的好哥们儿好兄弟日后的好战友最后的死敌袁绍,则依附于大将军何进,从这个时候来看,他是混得最好的一个。出身最牛掰,家世最显赫,大哥最靠谱,前途最有保障,但就像曾经被李膺用来评价著名的孔融童鞋的那句话一样,“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袁绍和他的从弟袁术最后的结局对于中平二年的天下人来说是不可想象的。
而此时同样依附于何进的孔融童鞋,三番五次辞官,每次辞官后再辟举时都疯狂擢升,最后做到了虎贲中郎将。后来董卓进京,孔融与之作对,被逐出洛阳,任北海国相。
那么说到董胖子童鞋,黄巾起义的时候没能打什么胜仗,这时候跟着车骑将军张温讨伐西凉边章、韩遂,斩首数千。然后乘胜讨伐先零羌,诸军皆败,唯独董胖子全师而还。
说到西凉,那就不能不说日后被称作“锦马超”的马超童鞋的父亲,马腾。身为伏波将军马援之后,马家的胡人血脉可谓深入骨髓了,马腾和韩遂一起跟着边章造反,这一年刚被皇甫嵩、张温和董卓前前后后几批大军打趴下。
而西凉征伐军中有一个人同样不能不提,也就是日后三分天下的孙策、孙权之父,孙坚。孙坚这一年任别部司马,跟刘皇叔一样的官职,只不过一个是地方诸侯帐下的,一个是大将军帐下的。
从孙坚童鞋的身上很容易看出孙策那种以勇力著称的品质从何而来,黄巾起义中宛城攻赵弘一战,孙坚身先士卒,率先登上城墙,宛城一鼓而下。但后来的结局也和孙策一样,在敌人的暗箭下身亡草莽。
至于曹操,日后天下三分独占其二的魏王,现在只面临一个问题,他的未来在哪里,他自己也在迷茫。
中平二年五月。
刘震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整整一年了,他觉得应该庆祝一下。
而庆祝的方式就是,呃,唱歌。
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
孔老夫子在齐国听《韶》乐,三个月没闲心去品尝嘴里的肉是什么味的。这其中当然有孔夫子对音乐的喜爱感情在里面,但音乐本身的魅力也是至关重要的。
而曹府众人同样是在齐听刘震唱歌,嗯,三个月没能吃下去任何肉。
好吧,笔者又夸张了。
但用我们很熟悉的一句话来说,人家唱歌要钱,他唱歌真的很要命。
曹操倒是安心地等着朝廷的回复了,每天正常上班,晚上也开始听刘震讲那“过去”的故事,偶尔还会跟曹昂几个人就故事里的人和事辩论一下。
戏志才却渐渐来的少了,没人知道他在忙些什么,曹操问他,他也只是说,分别那天,你就知道了。
刘震从曹操的只言片语中了解了一些关于这个在后人眼中可以算是三国最为神秘的谋士的事,少而离家游学,后陷身于海盗中,又逃到青州,以熟悉水战而被田楷辟为幕僚,然后在乐安平乱中,被曹操要到了手下。
但这个就如他一样前路难卜的中年人未来会怎样,刘震不想去猜测,他依旧固执地认为自己在这个时代只是个游客,他在看这芸芸众生的忙忙碌碌,但他清楚地知道,他并不在其中。
中平二年五月下旬的一天。
朝廷的回复写在一张调任令上寄回来了。
与此同时,戏志才也要回田楷手下了。
送君十里长亭处,终是别离怨柳秃。
临别时戏志才给了曹操一个新纸坊生产的信封,里面装着的,只有他和曹操知道,“诸君且还,若有缘,终再聚。”
刘震没去送戏志才,他只让小丫头带去了一副棋盘,然后写了一句诗,当然是抄的,“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嗯,很骚很闷骚的做法。
曹操回来的时候正好是信差进门的时候。
“……着济南相曹操,即刻入京,除议郎职。”
曹操终于爆发了。
刘震坐在中庭,旁边站着曹府一众人,丁氏倚着书房外的柱子,曹昂三兄妹茫然失措地看着大人们沉默的表情,书房内则传来闷闷的咆哮声和瓷器摔碎的声音。
娟萝莉小心地捏了捏刘震的手指,“先生,”小丫头悄声说,“大人为何……?”
刘震摇摇头,叹了口气。
人们常说,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曹操当然是那个金鳞,但却始终无法遇到属于他的风云。现在的他就如被锁在牢笼中的困兽,明明知道只要打开牢笼就能一展雄风,却囿于自己心中的锁链而无法挣脱。
中平二年六月,前济南相曹操,辞议郎不就,归隐返乡。前济南国郡丞刘震与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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